再来一口鸳鸯锅

【黄占】Syndrome








 







梦中他猛地砸向黑暗底部,粉身碎骨。模糊血肉像只破旧无用的旧口袋,软塌塌、懒洋洋地包裹着向四周蔓延的骨节髓浆,冰冷而黏稠的液体顺发丝疯狂奔逃。喉头呛咳,血声鼓动,死亡的气息从骸窍中如灰烬纷涌飘散。


护额散落,他睁大一双淡至无色的重瞳,热泪滚滚而下。


如同回应感召,周遭浓重黑暗生生撕裂,无数巨眼陆续睁开,铺天盖地,千百只血色瞳仁睁闭转动,最终死死盯住他的脸。至为巨大的一只血眼高悬于顶,虹膜流动,瞳隙烈焰滚滚,好似时刻要将地狱的大火滴落人间。


“伊莱——”


那一声呼唤于虚空中回荡,无喜无悲,无嗔无怒,宏大而肃穆。却立即让他晕眩、震怖,周身无一处不惊惧颤栗。悔恨攥紧他的舌头,使他舌根僵硬,尝到苦腥,难以承受的痛楚冲注心房空荡腔体,席卷全身,所到之处神经根根崩裂,仅剩的两只森白膝盖骨,哆嗦着想要挣脱残躯,面朝虚空重重下跪。







他自无边痛苦中号哭惊醒。


四周空茫,仍如梦中。一道足有小臂长宽的暗红光线将浓重黑暗拦腰斩断,细看才知是灌入了水的中空玻璃墙,绵延不知首尾,将空间圈禁勾勒。水泡成串鼓胀、上升、破裂,发出阴冷水声。某种巨大的、不祥的、软体生物的阴影游曳在外,时而隐没不知所踪,时而出现,舒展肢体吞噬暗红光线,足有一人长短的巨大吸盘猛烈撞击玻璃墙面。


恐惧的枯爪猛地抓住他的脚踝,凶狠而野蛮地扯拽,令他骤然惊悸挣扎,束缚四肢的长铁链刮擦地面疯狂作响。混沌中他滚落阶梯,重重跌落下去,翻滚身体绝望抽泣。


拖在地上的长铁链如同蛇一般悄然向后滑动。


一股巨大且不容抗拒的力量牵引他脖颈处的锁链,迫使他仰起头,双手扯住冰冷链扣,整个人被粗暴拖回,手脚并用踉跄攀上阶梯,脸颊撞向冰冷硬物,眼中出现光点,无力摇晃被晕眩充斥的脑袋,手背蹭过酸痛鼻尖,摸到满手黏腻腥甜。


这时他再度听到那个梦魇般的声音,双眼愕然瞪大,目中重瞳剧烈震颤。慢慢地、慢慢抬起双手,手肘用力夹住脑袋,将身体缩进双膝之间,蜷紧、再蜷紧,脖颈僵硬扭动,牙关咯咯发抖。


“伊莱。”







自他头顶的黑暗中,垂下一只手。


那是一只男人的手,骨节分明、修长,指甲尖利。但若翻过掌心细看,却仿佛长时间浸泡在水中不见天日,皮肤苍白湿润,指掌纹路尽是深刻褶皱。食指轻轻翘起,佩戴于指骨间的黄玉缓慢厮磨、勾勒过他的颊线,游走于耳后、侧颈,指甲刺入皮肉,指尖蘸取腥红。


最终曲起食指,将他下颌捏起,任凭他颤抖着伸出舌尖,一点点将指尖上的血液舔舐干净,双手虔诚捧起手掌,贴于额前供奉祈祷,脸颊乖顺厮磨手背,亲吻指间黄玉戒面。当那只手放在他头顶,手指插入发间垂怜抚摸,他便诚惶诚恐地伏下身体,弓起每一寸脊骨与皮肉熨帖他的手掌,蜷缩在他脚边,受宠若惊地亲吻主人足背。分明眼中惊恐从未消退,屈辱与困惑逼迫眼泪下坠。身体却不由自主地、完全地展露绝对的臣服与忠诚。


颈间铁链收紧,他再度仰起头。


座上之人向他俯身而下,湿热舌面熨帖喉结处新肉的创面,带来酥麻的疼、剧烈的痒。一双血眼冰冷残酷,虹膜流动,瞳隙烈焰滚滚,望着他好似刺入他的灵魂,时刻要将地狱的大火滴落在他眼中。


“伊莱……”


神明侧过头,唇锋停于他唇瓣前分毫之遥,呼吸他极度渴望至颤栗哽咽的呼吸,呢喃低沉如叹,其中几不可察的轻蔑、怨毒、冰冷、贪恋、痴迷......尽化作唇角微微笑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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